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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 尔等瓜皮勿念我[2/3页]

  从未……如此遥远。

  四年前他走出生灵碑,天空漂浮的,竟是这场血雨。

  那個名为半夏的道士,撑着油纸伞,从血雨中走来,是上国真人的姿态。

  那时候他还想,莫非是关乎庄高羡的天地之悲,从冥乡落到外间?m.bīQikμ.ИěΤ

  原来那天下了两场雨。

  一场雨下在故事里,一场雨下在回忆中。

  他姜望天下扬名啦,一场弑真之战,足够载入史册。

  那黄脸的老僧以一敌六……无人知,无人知。

  只有一场寂寞的血雨。

  青烟缭绕,烟气中对坐的两人都有些隐约。

  悬空寺的方丈,是苦命的禅。

  三宝山的净深,也似泥塑的像。

  方丈看到姜望的眼睛是幽深的,这一刻并不体现情绪,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,把所有的光线都吞下了。

  他想说些什么,但还是沉默。

  “净礼呢?”姜望的声音有些暗哑。

  苦命道:“苦觉出事之后,苦病就去龙宫,把净礼带回了山门。他哭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冲击洞真,想要独自去报仇。我把他关起来了,不想他去送死——你要见他吗?”

  “不用了。也不要告诉他我来过。”姜望慢慢说道:“让他继续闭关吧。他太天真。真人在这个世界上,仍然是渺小的。”

  “苦觉还有最后一封信,说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给你。”苦命说着,从怀里取出一封薄信来,放在了长案上。

  他语重心长地道:“何止真人呢?我侥幸证得衍道,走上所谓绝巅,也时常自觉渺小。”

  姜望当然听得明白。

  姜望也非常清楚,中央大景帝国,是怎样的庞然大物。

  天下间,无论秦楚诸强,又或万古大宗,谁不在它的阴影之下?

  当年孟天海在祸水冲击超脱,宋菩提就说过,孟天海若敢强夺云梦舟,哪怕超脱了,出了红尘之门,也要打死他。

  楚国尚且有如此底气,天下第一的中央景国,又该是何等磅礴!

  最后孟天海是怎样失败的,他在祸水第一线,也看得清清楚楚。那留名在红尘之门上的景文帝,是道历新启以来,第一尊超脱。

  景国之强,强到令人窒息,强到天下缄默。

  所以从头到尾他没有问一句——悬空寺怎么什么都没做。又或者说,悬空寺应该做什么。

  悬空寺难道就愿意认下这件事?

  只是不认又怎么样?

  苦觉已经脱离了悬空寺。

  苦觉在出发之前,就已经准备好赴死。

  他是以三宝山苦觉的身份,拦在靖天六友面前,而不涉及悬空寺任何。

  姜望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拿起那封信——苦觉所留下的最后一封。

  那潦草的字迹,如今看来是这样亲切。

  而这封信,跟之前的所有都不同。

  信封上写着:净深亲启。

  这四个字写得认认真真,很有礼貌的样子。

  但信纸上第一句就是——小王八羔子,是不是又要犯浑?

  姜望几乎能看到那个叉腰叫骂的黄脸老僧,但毕竟,只是“几乎”。

  当世真人,太难欺骗自己。

  除了这些文字,眼前什么都没有。

  但又真能说,什么都没有吗?

  他往下看——

  “从认识你的第一天,老子就在劝你,劝了这个劝那个,这么多年,你是一句好话都不听!我查过你的生肖,倒也不属驴,怎的脑后全是反骨?是不是想气死为师,夺我三宝山的基业?”

  “罢了罢了,从前都作罢!为师宽宏大量,不与你这臭小子计较。”

  “最后跟你说一件事,你老老实实给我听好了,老子还能算你浪子回头。”

  “倘若你还认我,不许为我报仇。老子高高兴兴地来,高高兴兴地去,生死自由,与任何人都无关。”

  “若敢违命……老子就把你逐出三宝山!活着你不是我的徒弟,死后你不能拜我的坟头!你既然不是我徒弟,又有什么资格给我报仇?师出无名,洗洗睡吧!”

  “此事若不依我,我死不瞑目,竖子果能不孝至此耶?”

  “你若听话,置一衣冠,把我带回你家。别把我留在悬空寺,咱俩跟他们没关系了。”

  “照顾好你净礼师兄。”

  “佛爷乏了,言尽于此。”

  薄薄的一张纸,不长的几行字。姜望看了很久。

  他终于把这张信纸叠起来,叠得齐齐整整,好好地放回了信封,又仔细地将这封信贴身收好。然后道:“遵照苦觉真人的遗愿……可有衣物在寺中?”

  苦命拿出一只陈旧的小藤箱,轻轻放在长案上:“他对穿戴不很计较,衣物不多,只有这几套,是净礼为他缝制的。你都拿去吧。”

  姜望手搭在藤箱上,摩挲了一会,语气莫名:“今日才想起,我竟从未给他添过新衣。”

  苦命缓声说道:“你前些年给他寄的礼物,他常跟我们炫耀。”

  姜望把这只藤箱收了起来,对苦命一礼:“姜望孟浪,今日多有得罪……不打扰诸位高僧清修了。”

  苦命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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